清晨的厨房里飘来淡淡的葱花香,我揉着惺忪睡眼走到厨房门口,看见妈妈正弓着腰在案板前切葱花。晨光透过纱窗洒在她灰白的鬓角,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,像撒了星星。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十八年,直到现在我依然会在每个清晨被这熟悉的气息唤醒。
妈妈的手总是带着洗洁精的柠檬味。记得初中那年冬天,我发高烧说胡话,额头滚烫得能煎鸡蛋。妈妈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拭我的掌心,把温热的毛巾敷在太阳穴上,自己却把凉好的绿豆汤含在嘴里慢慢喂我。深夜被咳嗽声惊醒时,总能看见她蜷在沙发里,脚边堆着药盒和退烧贴,眼皮肿得像核桃。有次我偷偷掀开她盖在腿上的毯子,发现膝盖被烫伤的水泡贴得密密麻麻——那是给我熬鱼汤时打翻了砂锅。
书包里永远备着妈妈手写的便签。初三模拟考失利那天,我赌气把数学卷子揉成团扔进垃圾桶。妈妈默默捡起纸团,用打孔器在每张草稿纸上打孔装订,又在空白处画满鼓励的符号。她把装订好的错题集塞进我书包时,我看见她指尖的创可贴——原来她为了帮我整理错题,在锋利的订书针上被划出了血口子。那个周末,她带着我爬了三次青龙山,在山顶的凉亭里,她指着云海说:"你看,连山都比你更早找到登顶的路。"
高考前夜的台灯亮到凌晨三点。妈妈把凉透的鸡汤放在我手边,自己却坐在飘窗上织毛衣。银针在她指间翻飞,织出的不是毛衣而是我需要的作文素材——她织了整晚的"千层底",每针每线都暗藏典故。当我在考场上写下"千层底承载着三代人的温度"时,监考老师惊讶地发现,我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妈妈手绘的思维导图。
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妈妈在院子里种了十株茉莉。她教我用竹竿搭起支架,说:"花要攀着支架才能开得高。"现在每当我给新芽系上麻绳,总会想起那些在台灯下为我系鞋带的夜晚。妈妈用半生光阴为我编织的翅膀,早已让我长出穿越风雨的羽翼。
暮色中的茉莉开得正好,细碎的白花落在妈妈新添的白发上。她弯腰摘花的背影,与十八年前那个切葱花的女人渐渐重叠。原来最动人的诗行,从来不是写在纸上,而是藏在每个清晨的早餐香里,在每个深夜的台灯光晕中,在那些被岁月揉皱却依然温暖的掌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