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玻璃窗蒙着薄薄的水雾,我望着窗台上那盆被晒蔫的绿萝出神。这盆植物是上周转学来的林小满带来的,此刻她正踮着脚尖试图用湿巾擦拭叶片,发梢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。
"别动啦,水珠会滴到作业本上。"我轻轻按住她发烫的耳尖。这是开学第三周,我们终于从尴尬的沉默过渡到了这种微妙的状态。记得第一次见面时,她抱着书包站在走廊尽头,校服领口歪斜着,像只慌张的雏鸟。我低头数着地砖缝里的蚂蚁,直到她结结巴巴地说:"我、我是新来的。"
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,林小满的卷子又迟到了。我正要提醒她,却见她慌慌张张地翻找书包,从侧袋抖落出几颗水果糖。"对、对不起!"她涨红着脸把糖塞给我,指甲掐进掌心。我捏着糖纸放进铁皮盒,想起自己初中时把橡皮藏在裤兜里,被同桌当众戳破的窘态。那天之后,课间总有人分享半块橡皮或半包纸巾,像两株在水泥缝里互相攀附的植物。
期中考试前夜,我蜷在储物柜后面背单词,听见林小满压抑的啜泣。月光透过纱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银斑,原来她父亲的公司破产了,母亲在夜店做服务员。"我、我不想拖累你。"她攥着皱巴巴的退学申请,指节泛白。我忽然想起她总在课间画漫画,铅笔盒里藏着半盒水彩笔,那些画里永远有穿校服的少女和开满蒲公英的操场。
第二天清晨,林小满的座位上多了个保温桶。掀开盖子,白瓷碗里卧着油亮的红烧肉,周围摆着用错题本折的千纸鹤。"数学卷子错了十二道大题,我重新抄了一遍。"她把纸鹤推到我面前,翅膀上用荧光笔写着"下次一起考满分"。我们开始把错题本上的红叉变成彩笔标注的星星,草稿纸上画着互相监督的漫画人物。
运动会那天,林小满报名了四百米接力。站在起跑线前,她突然转头对我说:"还记得你教我解那道几何题吗?当时你手心全是汗,还把草稿纸折成了纸飞机。"发令枪响起的瞬间,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般冲了出去。我站在看台上数她跃过第七个栏杆时的马尾辫,直到最后一棒交接时,她踉跄着扑进我怀里,校服后背洇开一片汗渍。
现在那盆绿萝已经抽出新的藤蔓,在窗台蜿蜒成绿色的瀑布。林小满的漫画本里夹着我们的约定:用三年时间画出从初一到初三的校园全景。每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就踮起脚尖在玻璃上画小人的剪影,我悄悄把橡皮擦换成她最爱的樱花形状。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日里突然绽放的樱花,在记忆里开成永不凋零的花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