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，细碎的光斑在玻璃窗上跳跃，恍惚间我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。那是初二那年深秋的清晨，我蜷缩在医务室的病床上，额头贴着冰凉的退烧贴，听见走廊传来班主任林老师急促的脚步声。

"小满，你烧到39度了。"她掀开帘子时带进一缕桂花香，深秋的凉意顺着她浅灰色的羊毛开衫渗进来。我望着她发梢沾着的细碎银杏叶，喉咙像被砂纸磨过，连咳嗽都带着破碎的声响。她蹲下身替我掖被角，指尖掠过滚烫的耳垂，"还记得去年运动会你跑接力赛吗？最后半圈踉跄着冲过终点，膝盖蹭破了三厘米的口子，却坚持要背扭伤的队友走完最后五百米。"

消毒棉球擦过掌心的刺痛让我清醒。那是个暴雨突袭的下午，我作为最后一棒冲进雨幕，右腿被广告牌碎片划开血口，却看见看台上林老师举着手机录像。她举着自拍杆的手在发抖，镜头里我咬着牙把队友架上肩头，雨水顺着刘海流进眼睛，却浇不灭胸口的火。那天医务室里，她反复播放着视频里我嘶哑的喊声："别怕！我背你！"

暮色漫进教室时，林老师把我从床上叫起来。她摘下眼镜擦拭水雾，镜片上映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。"知道为什么总让你当课代表吗？"她突然把保温杯递给我，枸杞在热水中舒展成红珊瑚，"因为你的声音像接力棒，能接住每个同学没说完的疑问。"我这才注意到她杯口缠着的纱布，暗红色痕迹从虎口蜿蜒到腕骨，像条未愈的蜈蚣。

那天之后，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总让我想起她手上的疤痕。每当我为解不开的数学题抓狂，她就会把保温杯放在讲台，杯底压着张便利贴："今天解出第三题了吗？记得上次你说要当'问题终结者'。"晨读时她教我们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思维导图，粉灰落在她浅灰色的衣领上，像撒了层细雪。直到毕业那天，她悄悄把缠着纱布的右手藏在背后，却在我校服口袋塞了张皱巴巴的纸条，上面抄着普鲁斯特的话："真正的发现之旅不在于寻找新大陆，而在于拥有新眼光。"

此刻我站在毕业典礼的台阶上，看着林老师被毕业生们簇拥着走向主席台。她还是穿着那件浅灰羊毛开衫，袖口磨损处露出棉絮，像件被岁月温柔摩挲的旧物。当主持人念到她获得"年度教师"奖时，我忽然想起她总说的那句话——"每个问题都是未拆封的礼物"，此刻终于明白，她当年在医务室说的那些话，早在我心里埋下了会开花的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