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总让我想起初中教室窗外那棵歪脖子槐树。那年我站在树影斑驳的走廊上,看着分秒必争的倒计时牌,突然意识到成长就像这棵树,既要向着天空伸展枝桠,又要承受风雨的重量。书包里那张被揉皱的月考卷子,课桌上未完成的物理作业,还有抽屉里偷偷藏着的同学录,这些散落的碎片拼凑出少年们共同的生命图景。
学业压力是成长路上最显性的烦恼。当我在深夜台灯下与函数图像较劲时,总能听见隔壁书桌传来翻书声。我们像被装进透明容器里的萤火虫,在月考排名的红黑榜前明争暗斗。班主任总说"落后就要挨打",可当我在月考滑出年级前五十时,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的墨迹比眼泪更难擦干。有次模拟考后,我看见前桌女生把整本错题集撕成纸船,任其顺流漂向学校后的人工湖,这个充满仪式感的举动让我第一次意识到,原来成绩单上的数字不该成为丈量生命的标尺。
同伴关系带来的困惑如同校园里突然消失的橡皮擦。初二那年转学来的班长总在课间用铅笔尖戳我手背,这个看似无心的动作持续了整整三个月。直到某天他不小心撞翻我的水杯,我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才惊觉,原来那些恶作剧背后藏着笨拙的关心。我们最终在元旦联欢会上合作编排了小品,当他在台上念出我写的台词时,礼堂顶灯在他额前投下的阴影,恰好遮住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。
家庭期望的巨石在成长路上投下长长的阴影。母亲把"别人家孩子"的例子挂在嘴边时,父亲正用红笔圈出我作文里错别字。高考前三个月,父母开始搬来他们的老房子同住,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总是混着他们的叹息。某个失眠的深夜,我在阳台上看见楼下散步的邻居们,他们或搀扶或争吵的身影,让我突然明白每个家庭都在各自的轨道上颠簸前行。
这些烦恼最终都化作了成长的养料。当我学会在错题本上记录"这道题教会我"而非"这道题错在哪里",当我和转学来的班长组成了学习小组,当我在父母视频通话时不再刻意展示成绩单而是分享读书笔记,那些曾经灼人的痛点都变成了生命年轮里温润的纹路。就像校园里那棵歪脖子槐树,虽然主干被台风折断,却在伤口处长出了更遒劲的侧枝,最终在三年后撑起了比原来更大的树冠。
如今再回望那段青葱岁月,那些被焦虑浸透的夜晚、被误解刺痛的清晨,都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底色。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抛物线,而是螺旋式上升的云梯,每个台阶都刻着"烦恼"二字,但拾级而上时,脚下扬起的尘土里分明闪烁着星芒。